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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异地
尤建明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拿了毕业证之后，他们家就准备搬走了。大家多少有点依依不舍，这么多年，已经相处得像是一家人。他忙着和同学聚会短途旅游，尤叔叔和何阿姨则忙着整理。而我依旧是如常上学，对于即将升入高三的人，是没有一刻可以休息的。搬家头天晚上，两家人坐在一起，在我们家吃了顿晚饭，4个大人喝得有点多，爸爸们搭着肩喝酒猜拳，妈妈们手拉手说着以后还要多联系。而我们3个未成年人，喝着饮料，看着大人说话。
酒足饭饱，大人们去休息，我和陈浩收拾餐桌的时候，尤建平走进来，和陈浩说：“你现在去我房里看有没有想要的玩具，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不然我也要丢了。我帮你姐一起收拾，你快走吧！”陈浩听他这样说，马上放下碗筷，跑上楼。“哼，你小心他把你的宝贝都搬空了，他都惦记很久了。”我看着他没好气地说，手上的活没停。他帮忙把碗筷放进水槽，随后去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我一边洗碗，一边问他：“你暑期要去哪呢？听说建平哥暑假不回来，要在去打工，你呢？”“我应该会去学车吧！我爸已经帮我报名了，”他清理完桌子，站在旁边看着我洗碗，“你有把握明年考到D市吗？”我摇摇头，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感“还不知道，我的成绩还不够好，又没有特长，D市的大学分数都很高，分数低的又没好专业。班主任说我这成绩，考省会的大学会比较保险。”“省会？”他玩味咀嚼这两字，低头看着我的脖颈，“明年再考虑这事吧！我准备了礼物送你。”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条白金的链子，正准备帮忙戴上，我赶紧地用满是泡沫的手挡住，并后退一步：“不要，干嘛突然送项链给我？这不便宜吧？况且脖子上突然多出一条链子，妈妈一定会发现的，如果让她知道你送那么贵重的东西，肯定要我还给你的。”他看着我好一会，敛了眸色，冷着脸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不是要走了，想送个东西留念下。不想戴着那就放你口袋。”说着就塞我口袋里，生气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命令道：“我去天台乘凉了，待会切个西瓜拿上来。”
晚上的天台比较凉爽，那时候没有光污染，清晰可见的满天繁星，运气好的时候，能见到银河或者流星。摆上竹床，点上蚊香，一手拿扇子，一手拿西瓜，相当惬意。我递给他几本书，分别是《偷影子的人》、《简爱》、《罗密欧与朱丽叶》、《小王子》。他默默收下，放在身侧。还递给他一个自己编的手环，他道谢后没仔细看，径直放裤兜里。两人相顾无言，沉默着吃着西瓜。
他们搬家的那天，弟弟略带遗憾地说：“姐，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建明哥一直等着你回来告别后再走的，没等到你，就被他爸拉走了。”我哦了一声没说什么，吃完晚饭，就去上自习了。睡前想着昨天闹的别扭，觉得自己太矫情了，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地流眼泪。还没做好分别的准备，还不习惯分别，害怕以后见不到了，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世皆无常，会必有离；勿怀忧也，世相如是。
过了几天，忧郁的情绪缓和了很多，虽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依旧会忍不住流泪，但是能在人前做到没有破绽地谈论他们搬家的事，别人问及，也能轻松应付过去。临近开学收到一台手机，电话卡也设置好了，看着通讯录上只有尤建明一个联系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的了。当晚就接到他的电话，他略带得意地说：“有没有很感动？”“有点被你感动到了，不过你对我太好了，花了那么多钱，以后怎么还你呢？”“不用还，以身相许得了。”“滚。”
对于高三的生活，我是绝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像台做题的机器，好在乏味中有王莹这几个好伙伴相互扶持相互鼓励，抱团取暖。还有尤建明每天的信息，分享着他在大学的点滴。这些都让我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临近高考的时候，某地遭遇了特大的地震灾害，国内陷入巨大的悲痛中，看着电视上每天的救援，我对未来的职业方向有了一个雏形－救死扶伤的医生，这样就能照顾到家人朋友。
高考结束，成绩一般，二本。这成绩去不了D市好的学校，能去的学校专业又不是想要的，只能去省城，果然应了班主任的话。填志愿的最后一天，尤建明联系了我：“你确定好报那个专业了吗？其实省城也挺好的，D市离省城也不远，和省外比起来好多了。”“确定好了，临床医学分数不够，那就曲线救国，第一志愿就报针灸与推拿，好歹是个手艺。亲戚意见太多了，选的都是我不喜欢的，你和建平哥选的我也不喜欢，我就想学医。”录取结果出来后，没去针灸与推拿专业，被调剂到食品科学与工程专业，属于药学系，和我的初衷相差甚远。尤建明知道后没少嘲笑我，由未来的康复师成了未来的食品研发员。我倒是想得开，凭专业所学能照顾到家人朋友就行，选针灸推拿无非想着他以后训练受伤了，能帮他疏解伤痛，食品这个专业将来也能更好照顾他的胃，两个专业对我来说都是好专业。
开学的时候，妈妈送我到学校，报了名，打扫了宿舍卫生，她就去省城亲戚家了。妈妈离开的时候，我不敢看她，催促她赶紧走吧，其实是不想让她看到我快憋不住的眼泪，又何尝没听出她哽咽着的嘱咐话语。晚上躺在宿舍小床上默默流眼泪，从没离开过家，也没在外留宿过，陌生的环境，没有一点安全感。
第二天，几个还是陌生的舍友，互相介绍后，就随便聊着，说说各自家乡的特色还有趣事。舍友结伴去食堂吃早饭，在校园闲逛。中途收到尤建明的信息，说他到我们学校了，一路小跑到新生迎接处，见到他背着包，冲我招手，见面第一句：“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水土不服吗？”“不是，想家没睡好，主要是不习惯。你怎么过来了？”“我要开学啦，所以顺路过来看下你，好久没见了，你现在都变这么漂亮了，吾家有女初长成。”“别贫了，和你说，王莹考上了你的大学，好羡慕她啊！哎，为什么我就考不上呢？不说这个了，你带你去人工湖那边走走吧！这边太多社团发传单了，都不能和你好好聊天了。”“有没有可能是看你好看，所以都想着拉你入团。”“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呢？毕竟谁会想到你不是这个学校的呢？”“那你要小心那些不怀好意的学长了。”听到这，我问了个一直担心着的问题：“那你呢？有没有遇见特别喜欢的女同学呢？”他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森森地笑一笑：“倒是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女同学，正准备表白。”听得我心头一跳，果然！没掩饰脸上失望的表情继续问：“那你和她认识多久了？”他突然毫无征兆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地揽着，转头对着我说：“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你收下了我送的项链，也回赠了一个手环，这难道不算是定情信物吗？”他站到我的身前半蹲下身，和我平视，目光灼灼：“你真是比想象中还迟钝，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我后知后觉，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而后觉得不对，又摇头，最后赶忙开口解释：“我喜欢你，第一眼见就喜欢，不过你太好了，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所以觉得自己没有胜算，不确定你的心意，又不敢轻易问，怕朋友也没法做了。我是有点点自卑，毕竟和你的差距摆在那里，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努力达到能和你站在一起的资格。”他笑了笑，用很认真的口吻说：“陈晨，我不能随便敷衍你欺骗你，我从来没觉得和你之间有什么差距，你以前不也没介意我不学无术吗？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必须要更努力，怕你嫌弃我只有初中学历，中考后，我求着我爸一定要让我上高中，这样才有机会能上大学。所以，你才是我的灯塔，你是独一无二的，风趣幽默，机灵狡黠，像只小狐狸，我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地说话，而且说的话，无一不是在表露真心，两个人居然心有灵犀，都是为了对方，想成为更好的自己。心下不由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尤建明，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很开心！”我主动伸出手抱着他，他也回应着抱紧我，“之前没敢和你说，抱着你的时候，觉得你好软好软，真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好啦，这边人来人往的，有点难为情，”我推开他，拉着他在湖边石凳上坐着，说：“不过，异地恋会很难很难，没表露心意之前，我还可以做到期待和奔赴，现在反而只有担忧和顾虑，多了对这份感情的责任和信任。”
“是啊，我已经开始担心你的那些学长了，要知道大一的学妹涉世未深，天真浪漫，随便一个以学习的理由就能轻易接近，我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呢？”
“放心啦！你也知道我是个很保守的人，有了男朋友自然会和异性保持距离的。国庆能去你们学校玩吗？顺便还可以去找王莹，也好久没见他了。”
“好呀，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国庆了。”
恋爱初期的小情侣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中午吃完午饭，他就坐火车回校了。刚入学，对于一切都是新奇的，不过随着热度慢慢冷却，也算适应了新的生活，一切也渐渐有了她的规律。每天对于国庆的期待远胜于任何事，到了国庆前一天，早早请假坐火车奔向D市，那时候还没有动车高铁，只有火车和大巴，虽然时间很久，但是心怀期待，也未觉得疲累，反而有种“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若想见者，千山可跋，万水可涉”的浪漫。国庆期间，白天逛逛校园，看看他学习和生活的地方，吃完晚饭就在学校旁的海滩散步，晚上就在王莹宿舍留宿。学校逛完就去D市的景点逛，大学前从来没出过县城的孩子，对一切都是新奇的，颇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慨。内心此刻更是明白，这些繁华不属于我，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打拼，千万不能被这些纸醉金迷扰乱了心智。内心更是渴望能和他拼搏出属于自己的一个家。
国庆假期前最后一晚，在大学旁的沙滩上看了日落，又沿着海滩走了很久，还得赶在宿舍关门前回去。我们牵着手，我们光脚走，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坐在路边石凳上，他为我拍干净脚底的沙子，再穿上鞋。拉我起身的时候，用手搂着我的腰，轻轻往自己身上带。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慢慢靠近的脸。他抬手轻轻遮住我的眼睛，感受到他柔软的嘴唇青涩地亲吻着我的唇，清晰听见他略带急促的呼吸，放在腰上的手在轻微发抖。“不要憋气，正常呼吸就行，”他低头抵着我的额头，抚摸着我发烫的脸，哑着声音笑着说，“还不习惯接吻，看来后面我们要多加练习了，嗯？”说完，捧着我的脸，又在唇上重重印下几个吻。
大学几年，和尤建明每日保持着电话联系，节假日去对方的城市，或者就近的城市短途旅游，省内穷游，倒也是把省内的几个旅游城市都逛了一遍。那时候住青旅，还有很多网络上寻找旅游搭子的，或者几个人找个领队，交很少的钱，就组成了一个旅行团。尤建明会把每次一起旅游的照片做成电子相册，一棵树一朵花一个脚印一个背影都会被记录下来。
很快到了大四，尤建明选择了省会中心城区一小学，作为实习的体育老师。他的爸妈看准房地产上涨的趋势，在学校附近买了套两居室。只要有空，他就会到学校见我，大三学业比较紧张，他会和我一起在图书馆温书，有时，我也会去看他的篮球比赛。“学姐说，如果想在省城医院实习，年段排名需要前50吧，除了平时的成绩，还需要其他绩点的分数。成绩的话还行，如果能保持着，加上之前制作蛋糕比赛拿的第一，还有一些社团的加分，今年再参加一些比赛，应该可以去省城的医院实习，这样我们就不用异地了，”看他的球赛，休息期间，我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兴奋地和他说：“你这个手环都旧了，重新给你编一个吧，我学会了新的花样。”“没事的，别太累了，这个幸运手环我也是重要比赛才戴的，只是稍微有点褪色，其他的还好。待会一起吃晚饭吧，队友说我总是把你藏着掖着，他们都没见过你，”他宠溺地刮了我的鼻子，叮嘱道：“那群人有点不正经，如果他们说了什么不喜欢的浑话，就当没听到，我会帮你怼他们的。”“嗯，好的。”
比赛结束后，找了附近一家大排档吃晚饭，除了尤建明，还有几个也带了女朋友。因为不熟悉，席间我基本不说话，有问题也是尤建明帮忙回答，我则是微笑着算作回应。这时候有个隔壁桌的女生，似鼓足勇气般走到尤建明身边，试探地问：“你好，我挺喜欢你这类型的，请问能留个电话吗？”尤建明看了她一眼，又盯着我，主动拉起我的手，笑着说：“不能，女朋友会吃醋的。”周围的人一阵起哄，那个女生悻悻离开，我佯装生气地说：“那个女生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认识你，不认识一下吗？长得挺好看的，不觉得可惜？”“弟妹的眼光不行啊，那都是化妆的，”旁边的李响凑过来不正经地说，“建明有了弟妹这种天生丽质，不用化妆都好看的女朋友，哪里还会看上其他庸脂俗粉。是吧？”周围一阵附和，尤建明瞪了李响一眼，制止了大家的打趣，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打趣的场景，也不喜欢李响这样评价一个女生。晚饭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家，尤建明陪我坐公交回学校，小心翼翼地问我：“刚才生气了吗？他们开玩笑的确是有点过了，”见我摇摇头，他又说：“刚才坐你对面的那个人，我们叫他权哥，他在省城有家酒吧，准备扩张正需要人。你也知道我的专业，在省会是不会有教师的编制，只能去私人公司打工，工资基本都不高。权哥看我外在条件还行，唱歌也不错，就问我去不去他酒吧上班，工资给的还挺高的，李响几个今年已经去了，我准备明年毕业后也去，所以想问下你的意见。”“酒吧？是正经的酒吧吗？做什么呢？能给那么高的工资？还要看外貌和身材的？不会是违法的行业吧？”我看着他，担心地问：“不会~不会是要出卖自己的吧？”“这个放心，都是正规的，肯定不会做什么违法违规的事，主要是暖场打碟跳舞唱歌这类的，如果有什么不好，我肯定是不会去的，后期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也会不做的，你放心好了。”见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他又开口解释道：“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想自己存老婆本，想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所以需要这种挣钱多的工作。”“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的意见做什么，图个心安吗？真是虚伪！”我压下心底隐约腾起的复杂情绪，看着窗外的车流。他见我话未说尽，默默地拉着我的手，十指相握，没说话。“你既然决定了，就去呗，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就行，我对职业没有歧视。等我毕业后会努力挣钱的，这样你也不会太累。”似乎没料到我说出的话，他一时间有些微楞，瞬息回神，笑道：“挣钱是男人的事，你挣点零花钱就好啦！”
实习名额确定前，凭借绩点和平时各种活动的加分，很大概率能拿到去医院实习的名额，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辅导员送了礼，虽然不屑做私下贿赂这种事，但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得不违心。放假前夕，需要搬离宿舍，尤建明借了辆车，帮忙把行李带回老家。大学几年东西也不多，主要是书多，医学生的书就占了大半个后备箱，这些都是努力的证明，没舍得丢弃或贱卖，全部都带回老家。傍晚最后一次在食堂吃完晚饭，和舍友不舍地道别，实习大家都是各奔东西，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眼含热泪离开了这个呆了3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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