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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夫君和孩子我都不要了
我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时，我的侯爷夫君和一双儿女正守在表妹身边。
他说，“娇娇年纪轻轻便守寡，她的丈夫又曾是我部下，我有责任照顾她。”
我怜她生活艰难，拖着还未恢复的身体去看望她们母子。
却看到我的夫君一手搂着表妹的腰，一手抱着婴孩，宠溺道，“儿子眉眼像我，轮廓像你。”
婆婆满眼心疼，“我亲亲的孙子却沦落在外，真是挖我心肝！”
我的长子小大人的模样，“那有何难，爹爹向皇上请一道求娶娇娇姑姑的圣旨，我们便可一家团聚。”
我的长女贴着表妹撒娇，“娇娇姑姑最疼我，比古板无趣的娘亲强多啦！”
我如遭雷击，浑浑噩噩晕倒，再醒来已在皇宫。
看着暴跳如雷的皇帝哥哥皇后嫂嫂，我含泪请求，“哥哥嫂嫂，夫君和孩子，我都不要了。”
1
皇帝哥哥见我睁眼，忙敛下怒容。
皇后嫂嫂亲自扶起我，擦掉我眼角的泪，“嫂嫂知道你心寒，可是两个孩子毕竟是你九死一生得来的。”
我垂眸片刻，想到那一家人亲密温馨的画面，坚定摇头，“不要了，就是这事要给哥哥嫂嫂添麻烦了。”
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哥哥一下子背过身去，咳了好几声才掩饰住喉咙的哽咽，“你我兄妹这是说什么话，凡事交给哥哥就是了，你放心，哥哥必定不让你再受委屈。”
说完，他匆匆离开，背影微微摇晃，一点儿都没有那运筹帷幄、果敢狠辣的天子模样。
而嫂嫂早已抱着我泪流满面。
她恨得咬牙切齿，“当初漠北战役大捷论功行赏，若不是看在你对那魏自恒另眼看待的份上，你哥哥怎会顶着压力给他一个校尉世袭罔替的侯爷尊荣，没想到，却养出一个白眼狼！”
我神情恍惚，也忆起和魏自恒的一些往事。
成亲之时他也曾对我许下“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承诺。
不到十载，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阿宁，你如今已桃李年华，净慧大师曾经推演天机时限已到，待解决了魏家那些人事，哥哥嫂嫂想恢复你的身份，好吗？”
我怔了怔。
身为当朝皇帝唯一的亲妹，母后在生下我没多久，忧虑病逝。
我自幼体弱多病。
护国寺住持净慧大师曾为我卜了一卦，言我命格特殊，身具佛缘，宫室于年幼的我不利，需以平凡身份对待双十载，且广施善举，积累功德，方可消灾祛病，增福延寿。
所以，我对外身份一直是商户女。
即便我凭借经商天赋，早已富可敌国，可在魏家这新贵眼中，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商户女怎敌楚娇慈这秀才公的女儿呢？
“可以吗？”嫂嫂见我沉默，又轻声问我。
我看着嫂嫂小心的模样难受不已。
我明白哥哥嫂嫂是不忍我这个大靖朝唯一长公主被这帮人看扁，所以迫不及待地想给我原本就属于我的尊荣。
这是哥哥嫂嫂对我的心疼偏爱。
我点头应道，“好。”
嫂嫂终于露出笑颜。
“那七日后正好是你的生辰，我便让陛下向大靖朝宣布你的身份。”
2
我身体恢复一些后，便回了魏家。
女儿魏慕夏突然叫了一声。
我下意识扑了过去，只见她的手被绣花针戳出了一个个血洞。
在我刚要带着她去上药时，慕夏猛地挣脱了我，对我怒目而视，“娘，你能不能别捣乱了啊！”
我愣住。
她指着帕子上的血迹，不满道，“要不是你拽我，帕子怎么会被血弄脏，都怪你，把我给娇娇姑姑的心意都给毁啦！”
长子魏慕枫见这场景，怒斥道，“娘，明天是娇娇姑姑孩子的满月日，我与小妹一心想给弟弟准备礼物，小妹忙活半天的心血，却被你几下弄脏，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心里咯噔一下，“慕枫，你怎么对娘这么说话？”
慕枫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我知道娘没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就对娇娇姑姑和弟弟心生怨恨，但那根本怨不得姑姑，娘就不能善良一点儿吗？”
我身体微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当我再看向慕夏，触碰到她责备鄙夷的目光时，恍然发现原来他们都这么想。
我点了点头，转身就走，“那你们忙。”
慕枫突然叫住我，“娘你也就双面绣能拿得出手，不如你亲自绣一件衣服给弟弟吧，不然明天娘什么都没准备的话，总是不太妥当。”
“何况姑姑出自书香门第，说起来，也是娘的手艺高攀了姑姑呢。”
我攥了攥手心，回头看了他一眼，“让我给她双面绣？”
“娘是怕时间上来不及？那七日后总成了吧。”慕枫皱眉。
我心里一动，“七日后？”
“对啊，”说起这个，慕枫露出笑脸，“七日后是娇娇姑姑的生辰，娘不会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记得了吧。”他十分不赞同地瞪着我。
我笑了一声，那般讽刺，“这等小事不值当我记得，你们随意就好，我就不再给你们添乱了。”
慕夏一听，重重地哼了一声，“谁稀罕！”
她像是赌气一般继续戳着帕子，又不小心扎在手上。
这一下比刚才更狠了一些，她的眼泪唰地一下子掉了出来。
只是，我看着那汩汩冒出的血珠，内心已经无波无澜，走得头也不回。
3
我叫来心腹丫鬟碧水，让她把我的财产都清点一番。
魏自恒从校尉一跃成为定远侯，除了这宅子是皇帝哥哥赏赐外，那些金银珠宝早就被他娘哄着骗着给了她娘家人。
这些年，府里大大小小支出无不是我经商得来。
偏我一心为侯府，还被婆婆冷嘲热讽，“你区区一介商户女，嫁给我贵为侯爷的儿子，说出来也是我家怜悯了你。”
耳濡目染之下，一双儿女也因我的身份不齿。
他们享受着我带来的富贵生活，却将我这个人踩进尘埃。
既然他们高风亮节，将楚娇慈捧得那般高尚，嫌弃我一身铜臭，那我就把这些污了他们身份的钱财拿走吧。
碧水郑重道，“奴婢一定处理妥当。”
我点了点头，碧水刚要离开，和大步走进来的魏自恒迎面撞个正着。
自从表妹出现，魏自恒每次主动来找我都是为了从我这获得一些好处。
果不其然，魏自恒一进来就道，“我记得你在西洋店里买了一面琉璃镜子，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
我喝了一口茶，懒得应他。
魏自恒点了点桌子，“你刚出小月子，现在正神容憔悴，镜子照多了反而影响你心情，不如就把那镜子给了娇娇吧。”
我由衷地笑了出来，“还是不必了吧。”
“她刚生孩子，体形走样，看起来又胖又蠢的，一被那琉璃镜子照过，我怕她自惭形秽，反而给自己添堵呢，那可是秀才公的女儿，怎容许有丝毫污点。”
魏自恒猛地站了起来，怒道，“你怎么说话这般刻薄？”
我故作不解“这不是我生完慕枫慕夏时，婆婆对我说过的话吗？夫君这是对婆婆不满？”
魏自恒被我噎住，气得拂袖而去。
我算算日子，还有六天，我就正式和他们脱离关系了。
4
不过三日，我的所有资产尽数清点完毕。
意料之中的，少了不少值钱的物件。
这时，门口小厮来报，有人求见我。
还不等应答，就听见楚娇慈的声音由远及近了。
“姐姐，不，夫人，明日是我小儿满月礼，我备了薄酒，将军和老夫人、大少爷和大小姐也都会去的。”
她说到这里，抬头冲我笑了一下，炫耀道，“还请夫人赏脸。”
我淡淡回道，“不赏。”
楚娇慈一愣，忽然弯唇道，“夫人是怕触景生情？也是，若是夫人能够顺利生产，只怕这个时候也是小少爷满月的日子呢，只可惜，小少爷福薄，还请夫人不要伤怀。”
提及那个还没有见过这世间美景就逝去的孩子，我心头蔓延上来无限酸楚。
楚娇慈眉眼间浮起嘲讽的神色，“不过，想来也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不上心吧。”
她不怀好意地呵了一声，“若是当时将军在，肯定是好大夫好药地往夫人身上用，可惜，谁让我和姐姐在同一日生产，将军担心我和腹中孩子有危险，把府中所有大夫叫到了我房里，倒是我命好，享了这份福气呢。”
怒火彻底地席卷了我四肢百骸。
我猛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了楚娇慈。
楚娇慈还是笑意盈盈的，她从那婴孩脖子处掏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这是将军一步一叩首从护国寺求来的，保佑我儿平平安安。”
又将孩子的襁褓扒开，露出孩子手腕脚腕上的银镯，“这是老夫人亲自设计命人打造的，上面还刻了我儿的生辰八字。”
“还有这个……”楚娇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这肚兜，料子是大少爷亲自选的，大小姐亲自缝制的。”
“我这孩子可真是带着这么多人的期盼祝福出生的呢。”
她突然一住嘴，挑眉对我笑道，“瞧我说了这么多，将军温柔，老夫人慈爱，大少爷和大小姐又极为孝顺，想必在夫人痛失一个孩子后，他们一定对夫人更多安抚吧。”
没有。
我垂下眼眸。
当我难产差点儿一尸两命。
当我刚一出生的孩子早早没了气息。
魏自恒只道了一句“这孩子与你我无缘”。
婆婆对我诸多埋怨，话里话外都是对我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的责备。
而慕枫慕夏……
他们甚至都不愿看他们可怜的亲弟弟一眼，死死地捂着眼嫌弃的吩咐丫鬟，“快拿走埋了吧，真吓人。”
偏偏楚娇慈还嫌对我的刺激不够，她继续道，“夫人也不必介怀，将军他们之所以对我和孩子这般上心，也可能是因为商户女的孩子和秀才公之后差距太大吧，任谁都知道如何选择，更何况……我的孩子，可也是将军的嫡亲血脉呢。”
她说着，猛地用力抓住了我。
我吃痛地挣脱了她，她尖叫一声往后踉跄了两步摔到了地上。
这时，魏自恒、老夫人，以及慕枫慕夏都冲了进来。
“宁安！你做什么？”
魏自恒狠狠地打了我一个耳光，又连忙抱起楚娇慈。
“你敢欺负娇娇和孩子，是想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吗？”老夫人一拐杖抽在我的肩膀处。
“不愧是商户出身，你好狠毒的心！”慕枫见我如仇人一般。
“你不配做我娘！不！你压根就不配做人！我不认你！”慕夏扑了过来，一头撞到我的肚子上。
连带着搀扶着我的碧水都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带倒。
5
等我再睁眼时，碧水一双眼睛红肿，见我醒来，喜极而泣道，“姑娘，您终于醒了。”
碧水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姑娘，您昏迷整整三天，一日前，将军将那贱人以平妻的身份娶进府中了，美其名曰为了给您冲喜，他们怎么这般不要脸。”
碧水趴在我的床头痛哭。
“慕枫和慕夏呢？”
我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还没等碧水回答，就听到慕枫和慕夏带着喜意的声音。
“果然爹一娶了娇娇娘亲，娘你就醒了，不枉娇娇娘亲受这一番委屈。”
碧水脸色一变，呵斥道，“大小姐！”
我呆愣地看向慕夏，不可置信，“你管楚娇慈叫什么？”
慕夏笑的眼睛亮晶晶的，“娇娇娘亲呀，爹已经娶了娇娇娘亲，我们是一家人啦！”
慕枫还是端着沉稳，“娘，你伤害娇娇娘亲在先，她却不计前嫌大度为了给你冲喜，娇娇娘亲贵为秀才公的女儿，却这般委屈自己，娘亲该感恩戴德才是。”
我气得颤抖。
“那你让我如何感恩戴德呢？跪下给她磕三个响头够不够？”
慕枫摇了摇头，“娘你和娇娇娘亲同是爹的妻子，跪拜磕头显得太见外了，不如娘就将大半财产分与娇娇娘亲如何？”
这次，我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你可知我的大半钱财有多少？楚娇慈她吃得下？”
慕夏冷哼了一声，“祖母说得没错，娘真的是掉钱眼里了。”
慕枫也批评道，“娘，救命之恩大于天，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别让娇娇娘亲心寒！”
“枫儿说得没错，”魏自恒大步走了进来，“娇娇不与你计较已经是你的福分，你怎么还不如枫儿看得透彻？”
紧随着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杵了一下地面，“真是辜负了娇娇一番苦心，救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楚娇慈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姐姐……这回娇娇终于能唤一声姐姐了，钱财我都不要，只要你我姐妹能够和谐共处，一起侍奉好夫君、婆婆，照顾好孩子们，娇娇就心满意足了。”
她话音一落，果然，其他人对她的怜惜，对我的斥责纷纷袭来。
我一一将他们的嘴脸刻在脑海里。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郑重严肃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快要被这些人气疯的碧水激动地低声道，“姑娘！”
我也有些发怔。
原本以为，皇帝哥哥下一道旨意就好，没想到皇帝哥哥和皇后嫂嫂竟然亲自来了。
我忍住泪意，想起身，却四肢绵软怎么都起不来。
而魏自恒他们此刻也没心思把精力放在我身上，纷纷紧张地准备迎驾。
然而，皇帝哥哥和皇后嫂嫂却仪仗威严地进了我的院子，直接迈进我的屋子。
一时之间，跪拜声响彻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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