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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该死的爱情
北地不比别处，冬天说来就来，几乎是一夜之间。尤其今年雪似乎特别多，有时甚至能一连下几日。
今天又是的，一大早就彤云漫天，刚过午的时候雪终于掉下来了。杨晓柔坐在窗户底下，透过窗纸看外面零零落落的雪花。
她叹口气，又往外望了一眼，通往浣花阁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在等苏映雪呢，大概她的房东是死在雪天里的缘故，苏映雪一到下雪的日子就身体不舒坦。
正想着，只见一个人遥遥的走来，黑色的大氅仿佛是漫天的风雪里滴进了一滴墨。他进门的时候，杨晓柔忍不住默默的撇嘴。
不知他瞧见了没有，不过他只是把大氅解下来，交给绿枝，轻轻笑道：“你一直坐在窗口，莫要染了寒气。”他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然后便端在手里，似乎只是感受茶盏里传递出来的热气。
杨晓柔尴尬的笑笑，他觉得静王最近不大对头。
自从两个月前赶走了扎布尔花那群人，静王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没有突如其来的荣宠，他连她和苏映雪为什么突然联手都没有问一声。甚至他来浣花阁的次数比之前还要少一些了，即便是来了，也不是之前那种追忆和柔王妃的各种曾经。
他来了便和她说些不着紧的闲话，有时问她最近的绿梅还喜欢么？杨晓柔对这种花呀草呀的就没什么大感觉，她抽抽鼻子，觉得好像屋子里还有淡淡的香味，于是回答：“还行。”
又有一次问她，北地的气候过得习惯么？杨晓柔便想，吃好喝好睡好，到哪儿她都习惯。于是她又回答：“还行。”
还有一次，静王是半夜来的。杨晓柔睡眠浅，听见他在门口就让人先进来传话不许打扰她。杨晓柔原本也不愿意再穿衣服折腾，正好心安理得的继续装尸体。哪知静王掀了帷帘，在她床头坐了下来。
静王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庞，杨晓柔直挺挺的躺着，心里觉得这一波血亏。因为毕竟自己在装睡，那就不能再装乖卖惨要钱了；如果现在就醒过来，好像也不大好。
静王把她鬓边几根细细的头发在手指上浅浅绕了一圈，低低的说，“宫里来了话，太后的身体不大好。君王不准我回去京城，他对我还是很介怀。”
又好像很难过似的说，“我不知道会这样，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把你卷进来了。”
后来还说了很多，具体是什么杨晓柔就不知道了。因为她睡着了，静王的声音很好听，不是低沉那一挂的，是很清润的那种，特别的，催眠。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从前，很久之前的从前。那时候她在南京上大学，她坐在阶梯教室上毛概课，上的昏昏欲睡。忽然前排的班长回头叫他，“别睡啦，老师要点名了。”她猛一激灵坐起来，看见教室外面那棵高大的枇杷树书，阳光星星点点。
实际上，她也的确突然醒了，看见静王正低着头在她额上碎发轻轻的一吻。静王看她突然睁开眼，似乎不怎么吃惊。伸出拇指，在刚吻过的地方压了一压。然后就带着北舟离开了。
闹得杨晓柔后半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杨晓柔指着自己额头问苏映雪：“你看这里有没有封印？”
苏映雪白她一眼，然后说：“封印着一个成语：春心荡漾。”
妈的，难怪古代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跟这种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女的撕逼太难了。
但是从那开始，杨晓柔的确有点不知怎么面对静王。
如果问她喜欢静王吗？喜欢的呀，颜值高，钱又多，对“杨晓柔”也还不错。
但是也仅仅是这样罢了。
杨晓柔知道自己不是杨晓柔。
就是这样。
“你想什么呢？”静王在她眼前挥挥手，把她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叫回来。
杨晓柔抬头，正对上静王的一双笑眼。是了，最近一段日子，对她笑的也多了。
杨晓柔吁一口气，说：“我在想，我怕死。”
杨晓柔撒过不少谎，不过这句话绝对是最真心诚意的。她怕死，怕的要命。
杨晓柔本身是个特别矛盾的人，在哪儿住，吃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她都无所谓。所以对穿越这回事，她特别坦然。
她唯一的执念，就是活着。只要活着，总有一天，她能找到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有她想吃的东西，有她想在一起的人。
活着。
原来她也只是在静王府凑合活着，不过现在似乎静王对她有几分真心。她这个人，可以混吃等死，却一定不装聋作哑。
如今静王问她，她便实话实话：“君王对待兄弟手足的雷霆手段，静王比谁都清楚。不必说死在狱中的八王和九王，单说王爷您，封号为‘静’，王爷真的做到君王满意的‘静’了吗？之前有太后在，王爷可在绛云城里安静处之。现在太后身体抱恙，王爷今后是打算‘宁静致远’还是放手让一切‘镜花水月’？”
静王在一旁肃容听着，慢慢放下暖手的茶盏，走到她面前，双眸如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晓柔笑了，不语。
这是她的一大准则，不知该说啥的时候笑就对了，显高深。
静王呆了一呆，迟疑问：“所以……你其实是想离开我是吗？”
杨晓柔眼波扫向窗外的雪，已经下白了天地。她之前在2022的时候一直待在江南，那里很少有这样的大雪。她也不是多么怀念江南，毕竟那也不是她的家。她就是单纯的不想待在这里。
静王叹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沉默半晌把已经放的半温的茶一口气喝完：“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让你这么讨厌？”
杨晓柔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她不讨厌他，虽然也说不上喜欢他。
她正犹豫该怎么说，静王忽然脸色一变，再起身的时候身形已经有些摇晃。杨晓柔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他。眼见得他的嘴角一点血沁出来，他颤抖着探过手来，想拉住她，却突然整个身体往下一坠，杨晓柔力所不及，也被带的滚倒在地。
帷帘一动，苏映雪恰此时进来，看见静王手搭在杨晓柔腰上，还是特别标准的男上女下的姿势。她脸上表情卡在雪里，马上对杨晓柔做了个口型，急急忙忙想退出去。
杨晓柔努力把自己的脑袋从静王胸口下拔出来，抬高了调门叫苏映雪，“你屁打酱油路过！赶紧叫人，静王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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