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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窟窿
晌午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在树荫下洒下星星点点。
林间小道坎坷难行，马车奔驰的速度不减反增。
素手掀起车帘，少女侧头回望了下。
车内闭目养神的男人因突然照射进来的光亮睁开了眼，她见状迅速撒下车帘，低垂眉眼，手指拨弄着链戒上的小铃铛。
昨夜她目送走了尧七，一刻都不敢耽搁的去找男人，看样子男人已经静立在马车边等候她多时。
该来的始终会来......
昨日当尧七说“为师从来没有说过要拿你去换凤凰蛊”时，她心中就暗暗下决定了。
玉案长长，两侧各置六把软椅，座上的十二人皆皱紧了眉头，不见丝毫舒展。
议事开始到现在，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众人仍沉默不言。
案首端坐的尧七，神色阴郁，良久，终是先开口道：“罗生门，交给你们了。”
“还是不是兄弟了。”一男人当即跳起，反对道。
尧七仰面，有人出言反对早在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担任教主前，他就结实了这十二位江湖朋友，一道纵情山水，仗剑天涯，登上教主之位后，十二人抛却闲云野鹤的生活，誓死跟随他，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上下属，而是兄弟。
他不想让他们无辜卷入南疆一事中。
棠梨去哪了，他大致能够猜到，兰若的病情也不能再拖了，他必须亲自前往南疆一趟，无论结果怎样。
“三年前你一声不响的去了南疆，这次，还要丢下我们吗，说好的共进退你忘了吗?”一人目光逼像尧七，责问道。
风雨同舟，他没有忘，闭了闭眼，他再次开口，多了些无奈。
“南疆不比其他，不是在开玩笑。”
南疆隐居山林，外人所知甚少，这也是为什么他三年前前往南疆无功而返的一大原因。
任凭武功盖世，怎敌得过摄魂蛊术，稍有不慎便是九死一生，他不能拿兄弟们的命去冒险。
“早听闻南疆的奇闻异事，江湖之上我们已少有对手，会会南疆又有何妨。”一人言语轻佻。
其余人都表示赞成，纷纷看向尧七。
尧七黑眸一敛，终是道了句：“也罢。”
芸娘眼睫微颤，朱唇轻启：“教主，此去南疆不知何日归来，教中事务不可一日不处理，交与他人恐不放心，芸娘请缨留下主持教中大权。”
尧七轻嗯，他正有此意，芸娘心思缜密，教务交由她管理他最放心了。
韶府。
棠梨抬头看了眼门匾上的两个鎏金大字，那个禁锢她多年的地方，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在外的须臾数年，竟都像是做了一场梦。
黑衣男人拾步走在前面，蛊梦紧随其后，棠梨静静地跟在最后面。
婢女见了他们，微微欠身，却不说话，连最基本的“家主”都不唤。
因为韶寒喜静，在韶家，下人只需各司其事，管好自己的嘴就行。
谁若多说了一句话，就得死。
韶寒进入自己的厢房，蛊梦被他支去做其他事了。
棠梨停下脚步，双膝着地，跪在韶寒院里。
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路过的婢女低着头不敢多事，生怕招惹事端，皆快速离开。
风起，院里的梨花树飒飒作响，一朵白梨脱离枝头，在空中打转了几下，飘飘然在棠梨面前落下，棠梨忍不住伸手接下梨花。
白如清风，小巧玲珑，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她望着那梨花出了神，离开江南时，梨花开了两三朵，此时满枝满丫的雪白梨花，亦不知罗生门里那株梨花今年开了没有。
“过来。”
棠梨抬眼，是韶寒在唤她。
腿有些发麻，她艰难起身，有些站立不稳。
她从来没有来过韶寒的厢房，这是第一次，但她不敢打量。
韶寒手扶在案上的花瓶上轻轻一扭，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书架向旁移动，后面是一条暗道。
韶寒走了进去，棠梨不问缘由，跟了上去。
暗道漆黑窄小，棠梨屏了气息，具是二人脚步的回声。
前方透露着丝丝光亮，视野逐渐开阔，明亮。
走出暗道，是一间宽敞的密室，四围颗颗夜明珠点缀，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密室的中间搁置着一大块寒冰，棠梨看一眼就觉浑身发冷，直打寒颤。
再上前一些，那半人高的寒冰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墨发随随在脑后散开。
韶寒抚上女人的脸，他语气轻柔，却依旧寒冷不带一点温度，“阿娆，我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棠梨心尖一颤，不由细细向那女人瞧去。
容貌极美，却不能让人第一眼看了就觉惊艳。
原来，她就是林娆啊。
目光一路向下，在触及到女人玉手时，她差点惊呼出声。
那只手的手背上，赫然是五六个细小的窟窿。
韶寒宠极了林娆，她的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伤口。
棠梨不解，却又不敢询问，只得把疑惑吞进肚里。
而韶寒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淡淡道：“她生平最喜欢闹腾，不小心磕的。”
磕的？反正棠梨是不信的。
要怎样的磕法，才能在手上磕出五六个窟窿？
在婢女的护送下，棠梨回了雪院，她三年前的住处。
韶寒很少和她提及林娆的事情，今日却带她见了林娆，棠梨想不明白。
院里弥漫着梨花的清香，棠梨停下步子，欣赏着满院似雪的梨花。
偌大的韶府除了梨花再无其他花草树木，她听说之所以只栽梨树是因为林娆喜欢。
林娆喜欢......
棠梨讽刺一笑。
她何德何能恰巧是她的转世，她可承受不起韶寒的这份厚爱。
她无父无母，没有名字，自小便被林中山鬼抚养长大。
犹记那个夜晚，血染红了整个天空，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林子里突然闯进了一批陌生人，陌生人见到山鬼就砍，鲜血喷溅而出，洒在她的脸上，她神色木然，没
有一滴眼泪。
当最后一只山鬼倒下时，她看见那个男人，一袭黑衣，徐徐向她走来，眼神无波无澜。
她呆滞地低头看了眼那些即便是倒下也要将她护在身后的山鬼，她很清楚是那个男人杀了它们。
之后，她被男人带回了韶家。
第一天，男人给了她两条链戒。
此后的每一天，男人都会亲自教她各种蛊术，她非常努力的学，可是男人始终不满意，他说她配不上林娆这个名字。
她哪里做得不好，他就会罚她在院里跪到天黑，甚至出手打她，还不许她吃饭。
终于有一天，她忍受不了逃了出去，没想到刚出韶府没跑几步就被抓了回来，那个帮助她逃跑的婢女，头颅被砍了下来，就悬在她雪院的门前，她哭了一天一夜。
棠梨眸色一敛，推开雪院所有的门窗。
“叮铃铃~叮铃铃~”
一串串铃铛自梁上垂下，经风一吹拂，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私逃一事过后，雪院的婢女全被安排到了别处，韶寒不允许任何人和她讲话。
每个夜晚，她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就会想起那个婢女死不瞑目的样子。
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害怕得要死。
她不喜欢这种窒息的安静，她寻来许多铃铛挂满了一屋子，风一吹，假装很热闹。
棠梨阖了阖眼，不再回想过往那些事情，眼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快些找到凤凰蛊。
想要在韶寒眼皮子底下做动作而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得动脑子。
既然所有人都说她是林娆......
棠梨灵光一现。
“余情。”她低低唤了声。
黑袍男人立刻出现在她身旁，他一直跟着她。
“余情，帮我找些林娆常穿样式的衣服，等拿到了凤凰蛊，我们一起回去。”棠梨浅浅一笑，分外动人。
她不喜欢南疆人，但余情帮了她那么多忙，这次还不顾生命危险陪她到了南疆，她不想他死，至少不是为了她而死。
“好。”余情轻轻应声。
棠梨趴在矮几前，此时雪院只她一人。
师父，等拿到了凤凰蛊，我就回来了。
虽然南疆很可怕，虽然韶寒很可怕，但只要一想到尧七，她就会觉得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的。
不稍一会儿，余情携了几件衣物回来，棠梨一看，清一色的黑色，密室里的她穿的就是件黑色衣衫。
棠梨突然问道：“林娆的手上为什么那么多窟窿啊。”
余情和林娆都是一千年前的人物，他应该知道林娆伤口的由来，对于此事，棠梨相当好奇。
“不清楚。”余情眼神有些躲闪。
棠梨拿着衣服比了比，半信半疑地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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