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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意外的熟人
宋雪凉原本是有娘亲的，娘亲是个美丽开朗的外域人，只是生下弟弟以后就去世了，父亲因此才沉溺于喝酒赌钱。
娘亲以前经常说，宋家百年前生活在很远很远的北方，风光和大祁大相径庭，他们原本是游牧族，后来在部落里屯军粮过生，种地养殖都是为了军队，直到一支叫西宿的部落突然强大，横扫众军建立了新的政权，也就是现在的西朝。
西朝成立后，他们成了普通百姓，由于屯军粮的士兵都是西皇统一赐下的田地农舍，久而久之这片人群就形成了城镇，娘亲和父亲就是在一个城里出生的。
后来西朝出了个好战的皇帝，战事渐渐吃紧，他们城镇的人又重新被赋予屯军粮的任务，所以爹娘才背井离乡跑到了大祁靠种瓜的手艺生活。
小时候，父亲种瓜卖瓜，娘亲教她读书写字，她说西朝女儿都识字，不能辱没了门风。那时候母亲也提过以后给她说亲的事，还说要跟她一起缝嫁衣、新被，还跟父亲讨论祁西两地礼数不同，嫁给祁人的话礼制该怎么进行。
多的也没记住，她就记得娘亲说，以前部落里，男人向女人求亲时是一定要跳支舞的。不过现在是在大祁，让男人跳舞怕是要被婆家人打死了。
娘亲去世后，这些过往连同悲伤的情绪都被她压在了思绪最深处，却因柳风颐的一番话重新涌上心头。
突然有些凉意，宋雪凉不由裹紧了外套，秋分了果然冷了，这秋草堂的小公子怎么还不出来呢？
她已经想好了，自己的亲事还是得自己操心，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她也不指望夫君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起码要不赌钱不酗酒身体健康吧，不能是个懦弱的窝囊废，也不能天天凶神恶煞把她呼来喝去的。
基于这些，宋雪凉把目标放在了药铺掌柜家的少爷身上，他曾听人说起过，前几年江南闹了小儿病，都是三岁左右的孩子，染病后整夜哭，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秋草堂不仅开门义诊，还免费赠药，就是他家小公子秋兰泽提议的，这样的人必然会是个好夫君。
不多时大门开了，三个人同时出了府，宋雪凉一眼认出穿杏黄衣裳的就是秋兰泽，真是人如其名的秀气，眉宇间明净清远，不愧是悬壶世家出身的公子哥。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三个人前脚出门，家丁又带出来一个被绑住手脚堵住嘴的女人，女人惊恐的挣扎着，被家丁推上马车时她看到了宋雪凉，求生的欲望在眼睛里点成火苗，然而也只有这一眼了。
秋兰泽也看到了路这边的瓜摊，走过来柔声问道：“你是何人？”
宋雪凉现在巴不得他看不见自己，但人都过来了再推脱更显得刻意，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这位小哥买瓜吗？香瓜蜜瓜今天都便宜，一斤三钱。”
秋兰泽看这小伙计一身粗布，脸皮吃灰，也没多问，只是告诫道：“老实卖你的东西，莫多管闲事。”
偏巧的是，宋雪凉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管闲事。
马车前脚离开，她一裹瓜摊后脚就跟上了，眼看着马车曲里拐弯最后停在了一个脏兮兮的胡同里。
要不是跟了过来，宋雪凉都不敢相信江南还有这么脏乱的地方，地上污水横流，剩饭菜随手扔在地上，招了一堆苍蝇蛆虫。
胡同深处有个漆黑木门，马车刚停稳，门里就有一个驼背的老太婆迎了出来，老太婆牙齿焦黄，两只眼睛隐在褶子里，看谁都贼兮兮的。
“秋公子进来坐吧，这次的东家想见见你。”
“不论是谁，我都只负责提供货，买货的人与我无关，也没必要见。”说着，秋兰泽示意另外二人把女子带下来。
“公子送来的人真是越来越水灵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秋兰泽好似没听到一样径直朝里头走去：“上次那个撞墙自戕的怎么样了，我去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亏大了。”
“公子的药真是神药，擦上转头就见好了，改明儿不如也卖给我一些。”
宋雪凉一字不落的把所有对话都听在了耳朵里，正准备悄悄离开，不料脚下突然滚了颗石子，这番动静怎么可能惊不到旁人，秋兰泽猛然转身，正对上宋雪凉的眼睛。
“来人！把他抓起来，放跑了都别想活着！”
宋雪凉从头到脚都麻了，撒腿没跑出去两步就被抓住领子扔在路边，秋兰泽一脚踩在她腿上，眼里早已没了之前的温和。
“我不是警告过你别管闲事吗，今天落在我手里断然不会让你活着出去了。”
跑也跑不了，没有路人求救又没用，宋雪凉心里算盘扒拉的“哗哗”响，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秋公子，您听草民一句话，绝对赚的更多！”
“抱歉，我没兴趣。”
秋兰泽偏偏是个性格谨慎的人，根本不听她废话，取了块破布缠住嘴巴就示意小厮赶紧下刀。
明晃晃的刀刃对着胸口就刺了下来，却利索的停在了三寸处，行凶小厮一声哀嚎，捂着手腕跪倒在地上。
秋兰泽回头一看，胡同口不知道何时进来个白衣人，锦袍白纱，腰系三佩，走路时叮当作响，虽看不清楚模样却感到了十成的威压，他已然明了来者非一般人。
“我与二位皆是素昧平生，他虽然拆了我的道，但如果阁下愿意，我们也能做朋友。”
“跟我做朋友吗？”那人听罢轻蔑一笑，“你不配。”
第一次有人对他如此冷嘲热讽，秋兰泽气的差点吐血，不曾料到眼前一花，他就被结实的捆了一个粽子。
“我不爱杀人，尤其怕脏，就把你们这些残渣交给官府处理吧。”
离得近了，秋兰泽这才看清来人模样，心口猛然一紧。
医者有门学问属于摸骨诊病，这个男人额头规正，鼻高眉紧，双耳圆阔，面颊消瘦却柔和应骨，生的竟似一副帝王相。
秋兰泽有些吃惊，但毕竟年纪小经验差，不用手摸也不好判断准不准，呆愣着任由他一把提上了马车。官兵随后也纷纷赶来，将此地一一查封，端出来七八个干这种勾当的户家。
“王……”
“咳。”玉听萧挑眉瞪了林思己一眼。
“这里的事就交给下官处理，您肩上的伤口尚未愈合，这……”
“刚才那个挨打的人呢？”
“方才已经跑了。”
林思己是认得宋雪凉的，虽然他也好奇怎么哪都有这孩子，但念在都有西朝血统的份上，总是对她多有包庇，况且他也知道宋雪凉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爱管点闲事，不然前日把王爷送到衙门里时，也不会平安无事的回到家。
“王爷，您听下官一言，那孩子出身贫寒，只是卖瓜为生，看着挺机灵其实胆子不大，您就别吓唬她了。”他以为玉听萧还在跟宋雪凉扯白那晚的事情，苦口婆心道，“那孩子也不是故意打的您，她以为你是凶手来的，老百姓遇到危险事情第一时间来找地方官也是正确的，您还是……”
“等等，你说什么？”玉听萧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林思己倒了倒思路说：“她不是故意把您送来的。”
“你说是那小子把我送到衙门里去的？”玉听萧眼睛里冒着前所未有的精光，“你认得他？”
林思己也懵了：“王爷今天不是因为这个事才找上他的吗？”
玉听萧听了气极反笑：“谢谢你啊，我跟他今天是偶然撞上的，不过以后他完蛋了。”
话音刚落，林思己只觉眼前一花就没了琮王爷的人影，他反复一琢磨才明白过来自己会错意了，可话已经出口，只能委屈那丫头撑过这几天了。
“哎，皇家人的心思真是难揣摩。”
普通老百姓不比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整日操劳生计为一口饭奔波，哪还会把无关紧要的事和人放在心上，宋雪凉亦是如此。
“阿音，饼烙好了，你帮我装一下。”
“好的亲爱的。”柳书音蹲在树下一边嗑瓜子数蚂蚁，一边示意桃儿赶紧过去。
桃儿乖乖进了厨房。
“阿音，棚子里的斗笠帮我递一下！”
“来了来了。”柳书音又打了个呼哨，桃儿赶紧去了。
“阿音阿音……”
“你吩咐我就行了，反正小姐也不会干的。”桃儿扯住她的袖子。
宋雪凉挠挠头：“也行，你把宋雨霖叫过来。”
柳书音已经看她收拾了一早上了，心说皇帝也没这么忙的吧，天天过的跟段子似的。
“凉啊，我给你写本书吧，就叫‘那些年我卖瓜遇上的八卦’怎么样？”
“行啊，过两年我再给你回个姊妹篇‘整死闺蜜的一千零一法’。”
“那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看你忙了一早上了是打算出远门啊？”
“你可算说了一次人话。”宋雪凉叹口气，只觉得快长皱纹了。
事情是这样的，秋兰泽被抓后，官府秘密赏了她一百两协助破案费，钱直接落进了老爹手里，然而老爹没捂热乎就进了赌坊，不到一天输的衣服都不剩。亏着赌坊跟宋老爹算旧识没有太为难，按照老规矩，往西边乾江府送趟票据抵债。前几次都是宋雪凉去的，这次也不例外。
“哎，凉啊，你要是个男孩子我都想嫁给你了。”
“滚，我可不想娶你，”她顿了顿，“桃儿还不错……咳咳我错了，你放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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