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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秀山市。
春末夏初，空气中还有一丝寒意。路灯下，一辆白色七人商务车飞快朝城郊驶去。
白色的车身上，“环境监察”四个喷漆大字。
城郊外是秀山市最大的工业集聚区，水南经济开发区，秀山市70 ％以上的工业企业都聚集在这里。
今晚的目标很明确，两天前，秀山市环境监察支队接到市民投诉，位于开发区的创岳金属材料有限公司酸洗废水未经处理直接排进厂区后面的水沟，对周围的环境造成严重污染。
今晚，他们就是来突击检查的。
执法车熟门熟路地找到创岳金属材料有限公司的大门，郁青山坐在副驾驶座，第一个拉开车门跳下车。
郁青山是秀山市拂去区环境监察大队的大队长，干这行到现在已经5年，空气弥漫着的异味他早就习以为常，眉间只微微一皱。
队员林森紧跟着从车上跳下来，还在叨叨着刚刚在车上的话题：“怎么样啊，郁队？”
刚才一路上无聊，大家正起哄着要给郁青山介绍女朋友。
郁青山斜他一眼：“行啊。把林志玲，刘亦菲，范冰冰，宋慧乔都给我约上，我请她们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
“我是认真的！”林森说。
边上有人喊：“怎么，咱们路男神这张脸，秀山市环境系统男神排行榜NO.1，难道配不上范冰冰？”说着伸手就朝郁青山脸上摸过来。
“走吧！”郁青山笑，抬手就往他后脑勺上削了一下，“干活了。”
他正了正神色，眉宇间一股英气。
工厂在连夜开工。
漆黑的夜幕下，厂房外一片幽暗，从窗子里漏出来的那点光反倒显得分外渗人。林森率先一步上去敲开了保安的门，保安都认得监察支队的这帮人，一看是他们当然不敢拦，连忙放行，转身给副总打电话。
厂房内正在生产，几层楼楼高的厂房内机器运作的声音轰隆作响，气味刺鼻。
郁青山看了看四周，低声对林森嘱咐了两句，林森一点头，带着两个人一猫腰就从旁边的绿化带里钻了进去，路青山带着剩下的人马，直奔酸洗车间而去。
车间内，刺鼻的气味弥漫，前脚刚迈进去，眼前立刻被一层迷雾般的毒气缭绕，即便有了心理防备，也让人一时呛得睁不开眼，郁青山抬手挥了挥眼前的毒气。
这弥漫在空中的酸气，虽然不算致命毒药，可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对人体的损害是极大的，从这里走一遭出去，连内裤里都是刺鼻酸味。
简陋的两排水泥水池陷在地面之下，里盛满黄绿色的酸水，水面上浮着一层令人作呕的白沫，中间用钢铁腾空架起一条过道，在毒气缭绕中就像通向地狱的奈何桥。
这就是工厂的酸洗池。
酸洗是生产钢铁的一道必经工序，利用酸溶液去除钢铁表面上的氧化皮和锈蚀物，达到清洁表面的目的。酸洗废水的ph值一般都在1.5以下，强酸性，且其中的氰化物是剧毒，吸入的空气中氢氰酸浓度达0.5mg/L即可致死。走在这一池池的酸洗池上方，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黄绿色液体，如果是平常人，恐怕难免会脚软。
但郁青山的心里没有恐惧，他的脑子里思考的，是更为严肃严重的事。
“你们三个在车间里检查，其他人跟我到后面去看一下排水管的情况。”郁青山下了命令，还没抬脚，钢铁厂副总吴岳就匆匆赶到了。
“郁支，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来了？”吴岳的脸上堆满笑容，“我们这有什么好查的，上个月不是刚来看过吗？”
郁青山不动声色，随和地笑了笑：“例行检查而已。”
吴岳说：“哎，我说郁支，你们这三天两头的来检查，一点小问题就要停工停产，我们小企业没利润，这可怎么活啊？”
郁青山也不和他废话，带着人往楼梯下走。吴岳连忙跟上去：“您这是要去检查什么？”
“去看看你们的排水管。”
说这话的时候，郁青山明显感觉到吴岳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了。“排水管上个月不是才检查过？保证每一根都是完完整整的，我们可是守法企业。哎，我这是真心疼这换水管的钱啊，不过没办法，污染环境昧良心的钱我是绝对不会挣的……”说着脸上堆起笑容，在前面带着路。
话音未落，就看见林森带着人从后门进来，脸色十分严峻。
“郁支！”他喊了一声，还没说话，跟在路青山跟前的吴岳看见林森从那个方向过来，脸色立马变了，拔腿就跑。
郁青山心里一沉，立刻有了判断：恐怕事情远不是违法偷排这么简单。
他扭头就追。
过道很窄，几乎只容两人通行，其他人被堵在后面毫无办法，吴岳熟门熟路，几乎是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夺门而逃，从一边的小门窜进另一侧的厂房。
厂房内机器轰鸣。
这里比酸洗车间要宽敞许多，五六层楼高的空间，整排整排巨大的钢铁机器正在运转。地上对着一排排的卷板，犹如巨大的钢轮。
吴岳一扭头爬上铁梯，很快甩掉路青山一大截。
郁青山一边追一边飞快在脑子里回忆这个车间的地形，他知道，吴岳只要再往前跑100米，就会到达厂房正门口，那里是工厂出货的大门，如果让他逃出去，恐怕一时半会儿抓不到。
一咬牙，随手抄起手边上一根木棍朝对方砸去。
吴岳被打中，脚下一滑，身体一晃，重重摔在一侧的栏杆上。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酸洗车间的栏杆长期在酸性气体环境中腐蚀，表面的防腐涂层早就脱落，被突然这么一撞，居然断裂了，还来不及站稳的吴岳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他的下发，轰隆作响的机器，正在吞噬着成吨成吨的钢材。
那尚未清洗的钢材，在黄色的灯光下反射着钝光。
郁青山心里一惊，飞快冲上去伸手一拽。
“郁队！”林森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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