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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针绣错云安妪成迷
阮老太太半靠在大红色雀鸟闹春纹锦褥子上,金鹊儿正给她捏着肩膀。
阮湄坐在榻上客位,正给她念百花令:“浅浅妆成碧玉中,借来桃杏半分红。白沙堤外尘香醉,君独悠然冷桥东。”
夏末了,窗外的风已有微微的凉意。阮湄小人家,声音娇嫩清脆,穿在午后的熏风里,倒是如银铃般清爽宜人。
刚念到夏荷,看着老太太半睡,就不再念了。给金鹊儿使了一个眼色。金鹊儿伶俐,不再捏肩膀,倒是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老水色堆纱夏凉被子,给老太太轻轻盖了半身。
阮湄合上书站起身来。金鹊儿低低声儿的笑:“虽说快入秋了,到底日头还长,三姑娘也去歇一会儿。”
阮湄对她点点头,带着夏荷出门回屋。临走还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
对老太太她是万分感激的。自打来了这里,头一天就被自个儿的嚣张姐姐挑衅,见微知著,她就知道原主儿日子不好过。狠狠让清姐儿吃了个亏,还是多亏老太太出头,把她挪到松鹤堂住。跟着老太太,她倒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每日都过的很规律:按时起床,梳洗打扮了往堂屋里去,和后宅大小女眷们一起给老太太请早安。说几句话各自散了,独她一个儿留下来陪老太太用早饭。用完早饭回自己的竞春院,只有一件事——绣嫁妆。午饭开在自己屋里吃,用的是老太太的小厨房,叫什么都便当。用了午饭去陪陪老太太,跟她说说话——老太太有年纪,吃了午饭虽然倦却不能立刻睡,怕积食怕走困。她就过去说话儿给老太太解闷转移注意力。
一开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本来穿越过来之后,原身的思想记忆也不是没有,但东一片西一片的,不是很清楚有条理。越是这样她越是怕说错。干脆不提。但陪老太太又不能不说话,于是后来她想了个主意:给老太太念书。
知道老太太出身文官书香世家,于是拣了一本诗集。后来发现这老太太爱花儿,就又拿来一本百花令。
老太太倒喜欢听她念书。一来,老太太自己也倦,也提不起精神说话。二来,阮湄少女声音,娇嫩清脆,读来抑扬顿挫,唱歌儿似的,也是好听。老太太嘴上没说,心里只当歌儿听。
陪得一会儿,老太太往往还是会眯一下。半睡半不睡的。这个时候阮湄就退出去又回自己的屋子。下午爱做什么都行,按理说,也还是绣嫁妆。
一家子有两个女儿备嫁。二姑娘阮清,今年十四岁半,到冬天她生日,就好及笄。过了年十五岁,年纪刚刚好。她与那位侯爵府的张大世子,已经彼此下了小定换了八字,这门亲事,已经板上钉钉。而三姑娘阮湄则不同。她与那位伯爵府的杨二公子定亲,则是因为阮大太太与伯爵夫人昔年为手帕交,两位夫人在某赏花会上见了面,彼此三言两语,就有了口头约定。伯爵夫人正头疼怎么出脱这个浪荡冶游的庶子,一听阮大太太也有个不如意的侄女儿想嫁出去,虽然父母不在了,可好说也是正经嫡出,那巴不得的,就满口答应。第二天就送了八字贴儿来。还是阮家老太太,说阮湄年纪尚小,才十一岁,想多留她在家两年。因此只两家私下里订了。只等阮湄及笄,再谈聘嫁。
阮湄呢?自打来了这里,收拾了清姐儿一顿,又挪到老太太身边起居,倒是过了安生日子。清姐儿到底吓着了,不敢再来招惹她。再说,阮湄隐居在松鹤堂的地盘里,只要轻易不出门,清姐儿连见她都肩部着。因此阮湄每日里也就是习习字,绣绣嫁妆。横竖都要嫁过去,早准备总比晚准备好。
绣累了就伏在栏杆上看看景儿,逗逗金鱼。看着火红的鱼儿们拥簇过来抢食,阮湄倒是想起了在老太太的松鹤堂住着的另一个好处:饭食月例,再不敢少了她的。—— 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呢!
到了松鹤堂她才第一次真看见这时空的钱。一个月二两,两个银灿灿的大元宝。阮湄亲自从床底下搬出红木小匣子,把银子收进去,郑重上了锁。钥匙挂在腰里,摸了摸才放心。
她现住在松鹤堂,跟着老太太吃饭穿衣,也没有老婆子丫头小厮要打点。这可是难得的好时候,要抓紧时间存钱。
转眼到了傍晚。又和大家一起去陪着老太太道晚安。晨昏定省,这个是要的。晚饭倒是各自吃。吃完了再来道一次晚安。道完了晚安,回屋子卸妆洗漱,换了寝衣睡觉。
说起来,阮湄非常想夸一下这里的寝衣——睡衣,对襟儿盘云扣子,长袖长裤,裤脚微微收一下护住脚踝。料子是轻云纱,轻薄,穿在身上跟没穿一样,没重量。透气,夏天穿了睡觉,盖了一床薄被也一点儿不捂得慌。颜色通常是浅色,玉白的芽黄的水蓝的,阮湄想起前世看过一个说法:浅淡的颜色有利于睡眠。不禁自个儿撇了嘴点点头:谁说古人笨。
她回屋子。她出门是夏荷跟着的,回去是春草迎着:“姑娘回来了。”递过茶来,虽是夏天,屋子里摆着冰盆,却不给她吃冰。这茶是沏好了,连茶壶吊进井里,隔着壶取那一点凉意。
阮湄喝了茶。春草又来问:“姑娘歇不歇?那席子已经擦过了。”
夏天阮府里都换玉竹凉席睡。睡之前都要拿混了冰片药材的水擦一遍席子。一来清洁,二来凉爽,三来防虫。
一杯茶下肚,阮湄精神了。她摇了摇头:“不睡罢。昨儿夜里睡的很好。”
她走到窗下竹榻上坐下,自个儿想了想,心里叹了口气,嘴上还得平常:“还是接着做绣活儿罢。”
她自打来了这里就是订了亲的人。订了亲就要自己绣嫁妆。自个儿的嫁衣,未来夫君的里衣外袍,未来公婆的鞋子,未来打点妯娌小姑各色人等的荷包香袋儿,色色都得一针一线打理齐全。
阮湄芯子里是半点女红都不会的。好在原主儿是个拿得起针线的人。前世她的瑜伽教练说过一句话:身体肌肉都是有记忆的。阮湄上辈子且不信,到这时候她才算信了。一开始她看着满眼的布料彩线银针还恐慌,拈了针试着扎了几下,慢慢的熟悉度就回来了。倒是飞针走线的做的还不赖。
既穿成了这个身份,亲事也定了,不出三年就要办喜事,然后便是做杨家妇,以后漫长的生命就在杨家过,那这会儿也不争什么了。清姐儿吃了大亏已不敢来找事,阮湄有了空闲倒是希望赶紧妥妥的把嫁妆绣好。毕竟进了门子第一天就要看针线鞋子的,她想开个好头。
听得阮湄吩咐要做针线,几个丫头便开箱子的开箱子,拿筐子的拿筐子。从大到小的针线活儿,都是整整齐齐理清楚的,哪怕做了一半的晚上也收起来,免得乱。
阮湄自个儿拿起一条抹额。这是做给未来太婆婆的。听说那家子也有一个老太太健在。这抹额用的是黑色流金锦缎的布,已经裁剪好了锁好了边儿,一溜儿米珠也缀上了,只是还没想好绣什么花样子。
阮湄发了一会呆,回头问丫头们:“你们说,咱们这个绣什么花样子好?”
秋桂管着阮湄房里的四季衣裳鞋袜,要细论起来她倒是专司这一块儿的。走过来看了看:“给老太太们的东西,左不过那几样。五蝠捧寿,松鹤延年,花开富贵,喜鹊儿登枝。可惜这几样都是一来费工夫,二来是大花样子,不常用在抹额上的。”
阮湄问:“那抹额上都绣些什么?”
秋桂道:“老太太们也多有不绣的。只用好料子好珠子宝石显富贵。太窄了,绣不了大花样子。有那讲究的就绣个流水不断的纹样也就成了。”
夏荷听见了,也探头过来看了一看,出主意:“那不若咱们就绣个如意卷草连纹。”
一旁春草听见了,却摇了头儿:“不好。卷草纹太细,显不出来,况且杨老太太有年纪有地位的人,卷草纹也不够庄重尊贵。”
秋桂点了点头儿:“也有绣满福字的,满寿字的。只是绣字儿费眼睛费工。姑娘刚病过,为这个倒不值那些。”
阮湄叹了口气。一条抹额也这些说法。说穿了倒也不是抹额的事儿,是这里时空太讲究规矩,讲究的过了,一口水一粒饭也要抓住立规矩。弄的人麻烦。
夏荷突然拍了手:“是了!”把离她最近的秋桂吓了一跳,推了她一下:“你要死!冷不丁的喊什么!”夏荷吐吐舌头:“我想起来,咱们老太太冬日里有一条围白狐狸毛边儿的抹额,那上头绣的万字不到头纹样,倒是好的!”
这一说几个丫头都想起来了。春草也赞:“可是呢!老太太那条抹额,一粒儿珠子宝石都没用,只拿白狐毛锁了一层边儿。但就那纹样绣的,生生闪出光来,晚上点了灯,在灯光底下,离得近点儿都耀人眼睛。”
阮湄赶忙问着:“那是怎么绣的?”
众丫头却顿了一顿。末了还是春草回:“那是拿金丝银线,绞了四层,两层下两层上,交替了缠着绣出来的,最后还拿星沙线绕了一圈儿,是以平常纹样也显得光灿灿,倒不是纹样出色,是绣法好。是古法儿,有个名儿叫错云绣。”
秋桂却叹了口气,声儿都低了低:“那还是咱们安嬷嬷在时,绣了孝敬老太太的。会错云绣的也只她一个了。嗳,说起来,要论女红针指,谁能比得上安嬷嬷半分儿!”
听得这句话,阮湄眉毛挑了起来。
什么叫“咱们安嬷嬷”,又是什么叫“还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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