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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并非，是为了你
怀中女人的哭声霎时间便停了，看向郑邵城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怨恨。“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你害我女儿这样还不够吗！你怎么还有脸来这？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她冲到几人面前，抓着郑邵城的衣领近乎绝望的咆哮。
他生在谈判桌，长在谈判桌，谈桌上他有无数句话令对手哑口无言，而此时，面对普通的女人的责骂，他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凭女人打骂，眼睛盯着手术室的灯光，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您女儿的医药费……我会全额赔偿。”
“赔偿？谁稀罕你那点臭钱！我告诉你，我女儿要是有一点损失，我跟你没完！”
女人尖锐的指尖刮破了他的脖颈，带来丝丝刺痛。宋北城看着郑邵城被划破的伤口慢慢变红，目光变得深沉，终于忍不住上前拉开女人。
“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一下。你这样对于伤者也没有任何帮助，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只是他和患者根本就不认识，也并非是他撞伤了患者，请你理智对待。”
“不是他的责任……那是谁的责任？我理智对待，那谁为我的女儿负责……”女人膝下一软便要向地上坐去，幸好宋北城牢牢扶住，扶着她坐到一边的长椅上。
顾蔷始终沉默的站在一边，看着那个绝望的女人的身影渐渐的和另一个人重合，那是她的母亲。那时她应该也在医院的长廊里，承受着患者家属的责骂，在内心深处祈求着患者千万不要有事，不为别的，就为她那不争气的女儿。
内心顿时变得柔软而微涩，顾蔷轻轻地迈开脚步，在宋北城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蹲在女人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抱住她。
就像抱住曾经同样无助的母亲。
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低声安慰：“没事的，放心，她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别哭了。
女人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像是问顾蔷，也像是问自己：“笑笑她会没事的，对吧？”
顾蔷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她的颤抖，只能一遍遍的抚摸过她的后背。
她能说什么呢？又该怎样回答她的问题呢？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情，又该怎样令别人信服呢？
那冰冷的红光终于暗灭，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开启，从里面走出的医生摘下口罩，神情有些疲惫。
“谁是苏笑笑的家属？”
女人和丈夫连忙站起来：“我们是她的父母。医生，我女儿……没事吧？”
“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需住院观察，病人身体还很虚弱，暂时不宜探望。你们跟我去交一下相关费用。”
顾蔷在听见“苏笑笑”这个名字时轻轻皱起秀眉，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肩膀被人轻轻环住，顾蔷转过头就看见宋北城温柔的眉眼。顾蔷笑的有些嘲讽，“宋医生还真是个冷酷的人啊，人家女孩子毕竟是因为他受的伤，做母亲的难道连发火的权利都没有吗？”
宋北城指尖轻顿，笑的有些无可奈何：“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你知道我的意思。”拿开肩上的手，径直走向独自站在一边的郑邵城：“你有在这忏悔的功夫，不如去听听医生说了什么，替他们交了医药费。”
郑邵城缓缓抬起头，面前的女生面容清秀，眉眼间却是一片冰冷，她微扬的下颚带着高傲的弧度，眼中的轻视明目张胆的传达给他。那是他从前从未见过的，不，也许也曾有人用这样的目光在他的背后注视过他，而当他转过身时，那抹轻视便被遮掩的一丝不剩，剩下的，只是虚伪的恭迎。
他忽然有些理解了阿城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薄唇扬起一个性感的弧度，看向女生的目光中不带一点欲望，他的笑容里有幻灭的光，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路过宋北城时，郑邵城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搭上弟弟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我一直都相信你的眼光。”
宋北城重情，所以他一向认为他最亲近的人如果不能像对待他一样温柔地对待他所爱的人，那么他们一直悉心维系的这段感情也有可能就此结束了，因为生活，恰恰是两个世界的融合。
还好，她没有令他失望，她用顾蔷独有的方式将那份温柔传达给了郑邵城。
还好，郑邵城领悟到了，而他也领悟到了。
近乎无赖一般从后面抱住顾蔷，弯下腰，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与脖颈之间，这是宋北城最最喜欢的姿势。
“你又怎么了？”他的呼吸掠过她的脖颈，激起一阵敏感的痒。她忍不住向旁边躲了躲，语调冷冰冰地问他。
“人心是很复杂的，尤其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你甚至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对于病人亲属，我总是习惯性地保有一份怀疑。”他的声音有些闷闷地，“这次是我不对，不该用那样冷硬的态度对待那名女士。”
顾蔷原本还有些僵硬的身子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慢慢放松下来。瞧，习惯是很可怕的，她明明一向抗拒身体上的接触，却也习惯了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以及他的拥抱。
“陪我出去走走吧。”
此时已是黄昏，温暖的橙红染红了半片天，将一切都晕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两人并肩环着湖走的缓慢，十指相扣，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脉搏的跳动，他的手掌温暖而柔软，将她总是冰凉的手也捂得暖烘烘的。
“今天，你能那样说，我很高兴。”
他低沉而性感的声音就像八月份的夜风，温暖却不沉闷，听着格外享受。顾蔷偏过头，有些疑惑的看他，一边在脑中快速回忆自己都说什么了。
她说的话，好像并没有那么好听吧……难道他与他的哥哥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渊源？
“你想什么呢？”他笑着，用指尖轻轻扫过脸颊，“如果连他自己都不能做到对一件事情释怀，别人就更做不到了。所以这个时候，给他提出他能接受的解决办法是做好的做法。”
“的确，正因为他是你的亲人我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但我那样说那样做，也并非全是为了你。”她的目光移到平静的湖面上，眼底一片波光粼粼，“一味站在原地痛苦，祈求上帝的救赎。不如趁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自己成为自己的救世主。”
人这一生，都会经历几次痛彻心扉的失去，每一次失去，都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顾蔷失去时，她还不够强大，没有与命运作斗争的能力，甚至没有正视她已经失去了的这一个事实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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