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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1章 航班延误

  候机楼外,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候机楼内,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仿佛战鼓一样。这个号称世界先进的钢铁巨兽挡得住风雨雷电却挡不住焦躁情绪的蔓延。

  “延误、延误、又是延误,十次有八次延误!这都多长时间了,起飞时间一变再变,到底什么时候能飞?不能飞的话早取消,别让我们在这里傻等。”

  “凭什么天气原因不给赔偿?我上次就拿到了,我行程、酒店都安排好了,损失的钱谁来承担?赔钱!”

  “对,赔钱!赔钱!”

  “求求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爸在医院里,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

  身形瘦弱的工作人员被焦急而愤怒的旅客围在登机口前的柜台里,工作人员显然受过专业训练,不管旅客说什么,她都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实在被逼急了就说一句,“您可以退票或改签,您可以打电话投诉,您可以诉诸法律……”

  突然间,不知是谁把一杯没喝完的饮料泼在了工作人员头上,褐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沾了满身。工作人员明明快哭了,嘴角还尽力保持着应有的弧度,“天气原因我们也没办法……”

  根本没人听她在说什么,其他人看到有人泼了饮料跟着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手上没东西的就捡了服务台上的牌子往里扔。工作人员不能还手,只得不断后退,旅客们以为她想跑,立刻从后面围上了她。

  似乎是觉得扔东西还不过瘾,有人一把将服务台上的电脑扫到地上,跳上柜台大喊让航空公司的领导出来见他,其他人见此情景纷纷附和,大声叫好。

  工作人员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们再这样我只能报警了。”

  那些人觉得她在威胁自己,“报警?你们还好意思报警?来呀,让警察抓我呀!”

  工作人员想阻止旅客继续闹下去,旅客一定要工作人员给个说法,大家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更大的冲突一触即发。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快看外面!”

  大家已经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看了几个小时,现在会有什么变化吗?此时明明是白天,巨大的落地窗外却因为雷雨变得漆黑一团,密密麻麻的雨滴挂在玻璃上,模糊了人们的视线,但大家还是一眼发现了些许不同,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出太阳了!”

  “太好了!”

  “我们能回家了!”

  暴雨还在继续,乌云也没有散去,然而大家惊讶地发现,在密实的乌云中间竟然出现了一个缺口,有一束光从那里漏下来,落在一架飞机的机翼上,又被机翼折射出奇异的光彩。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预兆——雷雨很快会过去。

  原本焦躁不安的人们再次有了盼头,站在服务台上的人跳下来,围在登机口的人们渐渐散去,只有饮料瓶、电脑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还好人没事。”工作人员刚刚松了一口气,又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那人一张小圆脸,笑起来眼睛会弯,黝黑的瞳仁里带着暖意,“你还好吧?”

  “啊?”工作人员看到那人递来纸巾,这才想起自己满头满脸的饮料还没来得及擦,她接过纸巾,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蒲卿卿微笑颔首,回到一旁的座位坐下。

  作为被延误航班中的一员,蒲卿卿不只不为航班延误着急,甚至还希望延误可以来得更久一些,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老板说,不是她不回去,只是航班延误了,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不留天留!

  蒲卿卿今年24岁,自我感觉好像50岁,为什么是50岁呢,因为女性满50岁就可以退休了。蒲卿卿不止一次筹划着自己的退休生活,先睡到自然醒,然后叫个外卖,下午追动画新番,晚上去跳广场舞,回来通宵打游戏,自在!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现在的她只有24岁,距离退休还有一、二、三……还有二十六年,要是再遇上延迟退休……

  蒲卿卿也不知道这一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早出晚归,临时有事还要随叫随到,以至于当她提出要休年假的时候,老板一脸惊讶,“你还需要休假?”

  蒲卿卿不得不使出杀手锏,痛哭流涕地把自己出身单亲家庭,老母亲在家里苦苦等她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才让老板松了口。不过同意归同意,老板还是提了一个条件,“五天太长了,三天吧,保持电话畅通,我有事还要找你。”

  “我……”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吧,“我谢谢您嘞。”

  工作的时候,蒲卿卿觉得时间过得快,手上的工作还没做完,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她只好加班加点把事情做完。休息的时候,蒲卿卿更觉得时间过得快,一闭眼一睁眼又要回去上班了。

  蒲卿卿在这边为了逝去的假期伤春悲秋,那边等候登机的旅客们还沉浸在看见乌云漏下阳光的喜悦里,然而没人知道,刚才那一幕正是蒲卿卿的杰作。

  六岁那年,父亲说要送给她一件礼物,她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个礼物会是天上的一朵云。父亲告诉她,只要她用手指着那朵云,那朵云就会变成她想要的样子。父亲特别叮嘱她,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母亲。

  蒲卿卿从小就喜欢看云,白天看,晚上看,晴天看,雨天看,她一边看一边想这片云像什么,那片云像什么,这片云从哪里来,那片云会去哪里,现在,她终于可以随心所欲,让它变成什么样子就变成什么样子,让它去哪里它就去哪里。

  今天,她看到旅客和工作人员为了一场雨剑拔弩张几乎要打起来,蒲卿卿灵机一动把属于她的那一朵云挪开,化解了一场危机。

  登机、起飞、落地,蒲卿卿走出候机楼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她东张西望了一阵,盘算着要不要打车。突然间,有人大喊她的名字,“蒲卿卿,这边!”

  蒲卿卿远远看到一个人在朝她奋力招手,那人穿着白色长裤,灰色polo衫,一脸朝气,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陆望天。

  “你怎么来了?”蒲卿卿惊讶地问。

  “接你啊。”陆望天颇为得意地说,“你给我打电话问雨什么时候能停,我大概猜到了你要坐哪个航班,我一看这么晚了,既没有公共交通,你一个人打车也不安全,所以来接你。”

  蒲卿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叹,“你真够意思!”

  陆望天一手接过蒲卿卿手上的行李箱,一手晃着车钥匙,满脸的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走吧,车在停车场。”

  机场的停车场特别大,蒲卿卿跟着陆望天左拐右拐,直到在一辆车前停下。这一片的车几乎停满了,但蒲卿卿还是和陆望天一样,一眼发现了它。因为它实在是太特别了,这辆车从标志到造型处处彰显着卓尔不凡,让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蒲卿卿刚想说你是不是也觉得这辆车不错,陆望天竟然打开了后备箱,把蒲卿卿的箱子放了进去。

  蒲卿卿这下彻底傻了,呆呆地问:“这是你的车?”

  “对啊,怎么样?帅不帅?”

  “这很贵吧……”蒲卿卿不是没见过好车,她老板的车就不错,可也没这个好。

  “能接受。”陆望天口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一颗白菜。

  陆望天干净利落地打开车门,上车时还不忘招呼蒲卿卿,“愣着干什么,上车。”

  “哦。”蒲卿卿答应一声,战战兢兢地坐进去,全程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车碰坏了。毕竟这个级别的车,碰掉一块漆也要不少钱。

  陆望天上车的第一件事是把汽车音响打开,颇为得意地说:“你听这音响怎么样,我专门加钱改装的。”

  蒲卿卿答非所问,“你怎么换车了?”

  “这不是要见客户吗?总要撑撑场面,你还别说,以前进这个单位那个公司的,保安总是拦着,现在把车开过去,话不多说,立马放行。”

  “是吗?”蒲卿卿笑道。对于这一点她倒是没什么意外,她在律师事务所工作,老板任向远是资深律师,干律师这一行,越是新人越要开个好车,不然怎么让当事人信任,她还听说有不少律师在刚执业的时候把家里准备的首付买了车,结果随着房价攀升越来越买不起房。

  车子驶出停车场上了机场高速,路上没什么车,昏黄的路灯好像银河一般向前铺开,静谧安详。驶出一段距离后,蒲卿卿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她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座椅带给她的包裹感,蒲卿卿暗想,飞机上的头等舱大概也不过如此。

  她实在是太累了,一场暴雨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原本想着早点回来好好睡一觉,现在距离天亮不过几个小时,想睡也睡不成了。

  蒲卿卿打了个哈欠,向陆望天抱怨,“你个大骗子,说什么雨很快会停,结果下了几个小时,旅客们差点和工作人员打起来,你们搞气象的人能不能有个准话。”

  陆望天轻笑一下,“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以为天气预报是天上掉下来的?想要预测天气,首先要通过气象卫星和气象站收集数据,气象卫星那么远,气象站之间有间隔,这些数据本身就不全面,就算我们准确预报了天气,还是会有无数变量影响天气的形成。蝴蝶效应知道吧?一只在南美洲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后引起美国的一场龙卷风。对于天气预报来说,这样的蝴蝶可不是只有一只,而是有无数只,复杂的地表,山川河流,工业排放的气体都有可能影响天气。再说这次雷雨,我仔细看过了,它的成因比较复杂,一般来说,产生暴雨的主要条件是充足的水汽、强盛而持久的气流上升运动和大气层结构的不稳定……”

  “嗯、嗯、嗯……”蒲卿卿一边打哈欠,一边敷衍地回应着,她真后悔向陆望天说起这个话题,每次一说到天气,陆望天就像上了发条似的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种她听不懂的话,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打断他。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是干这个的。

  陆望天毕业于重点大学的大气科学专业,原本应该像他的同学们一样去气象局或是民航、水利、海洋部门工作,谁知道他放着铁饭碗不要,非要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起创业。

  陆望天说,按照著名的“德尔菲气象定律”,企业与气象投入与产出的比例为1:98,也就是说一家企业在气象信息上每投资1元便可以得到98元的经济回报。

  气象信息的价值不只体现在农业、民航、航海这些“靠天吃饭”的行业上,还体现在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例如沃尔玛的大数据分析部门发现,台风天气里,美国人民最喜欢买的东西不是手电筒也不是防雨具,而是草莓馅饼。零售领域里还有一个著名的“一度效应”,也就是说当气温有一度的变化时,商品的销量会发生很大改变,诸如啤酒、饮料、冰激凌、羽绒服……因此,生产商和销售商可以根据气象信息决定生产量和备货量,以便实现利益最大化。

  陆望天说,在美国,活跃着三百多家商业气象服务公司,拥有超过60亿美元的市场,对于国内来说,不管是对气象信息的开发还是利用都处于初级阶段,这是名副其实的蓝海。因此,陆望天有一个梦想,他希望可以在中国建立一家商业气象服务公司,让人们认识到气象的重要性,让气象信息创造无限价值。

  后来,他们开发了一款名叫“观云”的天气预报APP,他说,他要建立一家伟大的公司,让所有人的手机里都装上他开发的APP,让他开发的APP改变普罗大众的生活方式。

  彼时的蒲卿卿听到这些话,第一反应是陆望天的脑子坏了,毕竟他刚刚被车撞过,也许留下了什么后遗症。直到“观云”的装机量突破百万、千万,“观云科技”走过A轮、B轮、C轮融资,蒲卿卿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浅薄。

  要不说机会是留给少数人的,就算让她知道“观云科技”能够成功,她也没有那个魄力白手起家开始创业。

  陆望天刚创业的时候特别苦,彼时,他们几个只有大学合伙卖床垫时攒下的几万块钱,交了房租就不剩什么了。几个人也没有租写字楼,就在居民楼里租了房子,吃、住、研发都在这里,见投资人不在这儿,一般会去旁边的咖啡馆,可也只敢点最便宜的咖啡。他们偶尔也有奢侈的时候,大老远跑去母校后边的巷子里吃一顿串串香,再叫几瓶啤酒,喝多了便学着大人的样子互称CEO、CFO、COO、CTO,然后说什么时候拿到几轮融资,什么时候敲钟上市,不知情的人看到他们,一定会以为他们疯了。

  直到现在,陆望天还是特别怀念那段日子,每天和打了鸡血一样,不管时间多晚,只要想到好点子就会立马把同伴叫起来,几个人越说越兴奋,每天吵吵嚷嚷的,害得邻居以为他们聚众赌博,报了好几次警。

  陆望天的坚持终于得到回报,车祸发生后不久,他从一个学长那里拿到了天使投资,“现在想想,那100万够干什么?连一辆车都买不了。”

  因为有了天使投资,观云科技逐渐走上正轨,租写字楼、招人、换服务器……最近,观云科技完成C轮融资,顺便刷新了行业内最大规模融资纪录。

  车子下了高速,周围的景致从一片静谧变换为五彩斑斓的霓虹,红灯亮起,陆望天将车停下,他松开双手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不自觉地笑出来。他显然还沉浸在完成C轮融资的喜悦里,兴致勃勃地对蒲卿卿说:“你知道C轮融资是怎么拿到的吗?前几天有投资人来公司参观,让我讲一讲观云科技的商业模式,我根本没有准备,只好随便说了说,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对方竟然说我说得好,马上要给我投钱,我真是……”陆望天说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在刚创业的时候真是想都不敢想。”

  陆望天不明白,蒲卿卿大概能想到投资人为什么愿意给他投钱,她永远都忘不了,陆望天头上、手上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手舞足蹈地给她讲大数据、物联网、机器学习、图像识别在气象信息中的应用,精细化天气预报,定制化气象服务,什么是“啤酒指数”“食品霉变指数”……

  蒲卿卿听不懂他讲的东西,但是能感受到藏在这背后的两个字,那就是“梦想”。

  蒲卿卿特别羡慕陆望天,不只是因为他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成为创业公司CEO,有无数投资人排着队要给他送钱,更是因为他有梦想,有能力,敢想敢做,知道自己要什么,还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而她呢,学了不喜欢的专业,找了一份糊口的工作,每天浑浑噩噩上班下班,盘算着工资,期盼着假期,提防着老板,也许这就是“事业”和“工作”的区别吧。

  “就停在这里吧。”看到陆望天要往里面拐,蒲卿卿赶紧喊了一声。她租住在一处老旧小区,小区里没有物业,里面乱七八糟的也不好调头,万一剐蹭到也不好。

  蒲卿卿下车拿了行李箱,和陆望天挥手告别。

  “等一下。”陆望天说,“要不……你去我们公司吧,也给你个副总裁当一当。”

  蒲卿卿不是不心动,但一想到自己的能力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行的。”

  “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就当个吉祥物好了,毕竟我这条命是你救的。”

  陆望天经常把她救过他的命挂在嘴上,蒲卿卿却觉得那没什么,在那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不可能撒手不管,除非那个人不是人。

  蒲卿卿说:“你也知道我们律所的情况,整个律所只有我一个员工,老板又是那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接手的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以后有什么变故,我一定会去投奔的,到时候千万不要嫌弃我。”

  陆望天微微一笑,说:“好。”

  蒲卿卿会后悔吗,毕竟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副总裁,一边是当牛做马的小助理,明明可以一步登天,为什么非要给自己的人生选择hard模式。

  蒲卿卿告诉自己,“因为你要……”

  “因为你必须……”

  好吧,蒲卿卿后悔了,在陆望天上车后。

  蒲卿卿刚想拦下陆望天,陆望天已经一脚油门离开了,要不说这是顶级豪车呢,起步就是快,一眨眼就没影了。

  她真是脑袋坏了才会拒绝陆望天,可是她再和陆望天提起,陆望天还会答应她吗?估计陆望天也是一时头脑发热,等反应过来肯定会后怕。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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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3/29 12:44:16